Monday, June 16, 2014

Mindo 桃花源記

去Galapagos Islands之前,我們先到Quito北部的雨林區Mindo和有名的市集Otavalo幾天。

在Mindo能選到Mindo-Lindo是很幸運的。我的旅遊書Moon Ecuador 提到這裡,看了他們的網頁,知道能看到很多種蜂鳥,值得一試,就訂了兩晚。女主人Heike在電郵中提供的指示很清楚,如何從Quito乘大巴去。我用西文寫在iPod的大字版上拿給人看,買票、上巴士、還可以在沒有站牌的地方下車,結果是順利到達。

Mindo-Lindo(以下簡稱Lindo)是Heike和她先生Pedro的地產,佔地大約28英畝,距離Mindo小鎮還有七公里距離。之前地上的原始森林都被砍除,改種牧草,用來放牧養牛。買下這塊地之後,夫妻倆開始種樹,並開出幾條步道,三十年後,這裡就像真的雨林區,高樹下有矮樹,矮樹下還有更矮的,貼地的,滿是植物。
Pedro是個木匠,不但建了房自己住,還蓋了幾間在旁邊當旅館。水是從五公里外的溪裡以水管接來的。Heike領我們大致看了一下我們的房間,方才出來到後院,馬上就被樹叢邊幾個大蜂鳥feeder吸引住了。幾十隻蜂鳥在feeder 和旁邊的灌木叢中來去頻繁,完全沒有停過。厄瓜多爾以蜂鳥著名,在這塊自家的地上就看過二十幾種。現在這個季節裡,有12種蜂鳥來此報到,都是我們沒見過的。超級大的、小到站在標準位上喝不到、只能站在口邊喝的、長尾的、還有一種穿著白色毛靴的呢!我在家後院餵蜂鳥快一年了,只有一種Anna's Hummingbird來光臨。在這裡就像進了大觀園,看的眼花撩亂,羨慕不已。這裡的feeder都用的是最大號的,共有4個,用到上面吸引蜂鳥的小紅花都洗掉了,露出的洞,小一點的蜂鳥都可以伸頭進去喝。這麼多鳥隨時來吃,喝完了就得加,每天要加4次糖水才能跟上。(我家有時三天吃不完,還得倒掉呢。)Heike每天早上就泡了一整個pitcher的糖水等著用,真希望我也有這種甜蜜的負擔。來到這裡,光是看到這麼多種蜂鳥就值回票價了。不過她也說,畢竟糖水只是碳水化合物,牠們還是必須捕食些昆蟲才能補充蛋白質。即使蜂鳥們一天到晚都在這裡徘徊,每年大概七月間,牠們就全部消失,必定有什麼更吸引牠們的食物在等著。一兩個月後,群鳥就又回來了。習慣了這些鳥的吱喳,那時一定很寂寞。

靠近鏡頭的長尾帶白靴的蜂鳥 Rooted Racket-Tail

中午因為四下什麼店都沒有,只好跟著Heike隨便吃。她端上一鍋為我們煮的東西,就此一鍋,沒別的其他食物。掀開鍋蓋,我真必須很努力地不發出任何聲響。從來沒吃過的一道菜:熱狗煮高麗菜和馬鈴薯湯!味道還不錯哩。我們三人就邊吃邊聊,倒也很盡興。Heike是德國人,是鳥類和環境學博士,多年前被環保團體派來厄國工作。Pedro本是木匠,職業所需,必須找木頭、砍樹,意識到樹木一旦被砍了,是不會長回來的,逐漸發展出環保意識,也在環保團體工作。兩人因而認識、結婚,現在兩個女兒都在Quito讀高中。

厄國因為在赤道上,經年氣溫都差不多,沒有四季,只有雨季和乾季。這裡是安地斯山的西部山腳,海上來的雨水被高山擋住,多下在這一面,是道地的雨林。四月還是雨季,一過中午,總是下雨,連綿直到入夜。次日早晨晴朗,Heike帶我們在山區邊走邊看鳥、介紹植物,菜園,和他們開拓的兩公里步道。這裡也是賞鳥勝地,鳥很多,但是我這個眼力很差的人只聽的到,看不到。鄰居的地還是在養牛,稀疏的草地和這裡的雨林截然不同。林子裡種了一大叢竹子,砍成段用來補強步道上每一階的沿。我跟Heika說中國人吃筍,說了一下吃的是那部分,但不知道她捨不捨得吃。畢竟吃了筍就沒有機會長成竹子了。一小段比較少有人走的步道已經快被植物掩蓋了。地方這麼大,植物長得快,必須時常清理,否則幾個月就看不到路在那裡了。Heike會拿著番刀,一路砍掉伸出來的枝葉。我兩年前去過哥斯大黎加有名的雨林區做生態遊 (現在多叫Cloud Forest 了),那裡除了植物種類必較多之外,整體感覺和這大型後花園也沒什麼太大不同。想看蜂鳥或在後山健走的話,每人收五元美金,貼補家用。我們是住戶,所以免費。

雨林中的房屋,我們住在一樓

Heike夫婦自己開拓的健行山路

Heike在我們的房間門口

據Heike說,厄國是個小國,失去的雨林面積比例很大。他們努力鼓吹重建雨林的計劃,(Lindo的重建雨林地就是個成功的例子,)也用各種方法幫助此類的計劃。哥斯大黎加的生態旅遊現正風行,Mindo也標榜同樣的活動。和Lindo短短7公里的距離,那附近的地價要比這裡標高十倍之多。離Lindo不遠處有人以賤價買了一塊牧地,願意在上面種樹,回復雨林,並答應三十年不建設。Pedro就幫助計劃,也雇用了一名員工整地種樹。這名員工是個黑人,名叫Amando,就借住在我們樓上,每晚和Heike夫婦一同晚餐。我們在Quito也看到些黑人,就像是本地人一樣,覺得有點納悶,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的。原來當初販賣黑奴時船停靠在厄國海港,有些人就在這裡留下了,算是厄國的少數民族,約有百分之五左右。不可避免的,這裡也有種族歧視,和世界其他地方一樣,膚色越深,地位就越低。厄國黑人的命運也是很艱辛的。

本以為靠近入口處是鄰居家的一幢豪宅,沒想到是Pedro建的環保教育中心。有大廳和樓上的睡舖,但還沒有完工,等著什麼時候有錢再繼續。Heike的德國教會已經捐獻了很多錢幫助這個計劃。也因為她的國籍,來這裡的德國遊客頗多。

Mindo以雨林活動著名,健行、賞鳥、Zipline、泛舟。因為總是有半天下雨,我們只在Lindo附近活動,看蜂鳥,有機會時和Heike聊天。第一天晚上實在不好意思再在她家吃免費的晚餐了,只好叫出租車($4)到Mindo鎮上去吃飯。此行也證明我們住在Lindo的決定是正確的:在Lindo沒事的話,至少還有蜂鳥可看。鎮上只有一條大街,分出多條小街,都是旅館、餐館、雜貨店。雨下的正起勁,沒有遊客,只有鎮上沒事晃蕩的人,在黃昏灰暗的燈下,顯得很沮喪。我們從這頭走到那頭,只有一家pizza店感覺還可以一試,就進去叫了個大pizza。味道還行,剩下的帶回去明天當晚餐。晚上向Heike借了她的鳥譜,把蜂鳥照片拿出來整理,努力地一一找出鳥的名字。這麼小的鳥,還有這麼多種類。本來覺得很容易判別的特點,翻開書一看,同樣特點卻有些微不同的又有好幾種。大自然真是奇妙。

我們的住宿包括早餐,十分豐盛地擺了一桌。Pedro和種樹人Amando都一起來吃。Heike很大方,把在Quito買的德國麵包和私藏的德國醃肉都拿出來給大家吃。雞蛋、牛奶和乳酪是向鄰居的牧人買的。餐桌旁就可以看見前院Pedro自製的臺子,以芭蕉餵大鳥,邊吃邊賞鳥,頗有自然風味。這簡單明亮的小屋,沒有電視,只有書。踏出門外,是樹,花,鳥,獸,和蟲鳴。一派清爽,真沒有塵世騷擾。

能和Heike說英文,是一大解脫。我只會三句西文,看到事情沒法問,是很痛苦的事。找到機會,我就問她厄國為什麼把國家的貨幣換成美金。一提到此事,她也有很多抱怨。她說厄國原來的貨幣是Sucre。從1990年以來對美金的匯率一直下滑。1999年匯率在一個禮拜中連續慘跌之後,政府突然宣布銀行停止付款,沒有人能從銀行裡領錢出來。這事聽起來簡直是不可思議,全國人靠什麼過活呢?她那時還懷孕,連住院生孩子的錢都是先向父母借的。沒有錢,人們後來變成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。2000年時,政府宣布國家貨幣改成美金,重開銀行。我了解貨幣慘跌的情形,有時爛到拿一堆鈔票還買不到一條麵包。擠兌幾乎是必然的現象,但也會造成社會極端混亂到難以控制的局面。政府這麼做是維持安定,但是大家都沒能領錢的情形真的很難想像。也許厄國人民並沒有像美國人這麼仰賴銀行吧。當然那時的總統下次就沒選上了。這故事聽來真是驚心。貨幣換成美金之後,幣值是穩定了,但是東西變貴了,窮人更難過生活。除此之外,這裡的一元是硬幣,不是美國用的紙鈔。其他的硬幣也都是厄國硬幣,雖然說是美金,但出了這裡都是不能用的。當然我們付一元紙鈔他們也收,但是找回來的一塊錢都是硬幣。其他的紙鈔就是典型的美金了。

離開的時候,Pedro送我們到外面路口去等巴士。大熊擁抱、道了再見後,他轉身往回走。看著他矮瘦的背影,我頓時覺得很感動。這對夫妻有驚人的勇氣和毅力,他們的收入並不多,但卻立志要做很多事,即使推動的很慢,但總是在一一實行。我記得美國記錄片大師Ken Burns在完成“美國內戰” Civil War 之後受訪,說他們那個團體對記錄片極端愛好,即使大家都知道走上這一行,就是會終身貧窮,但大家還是努力以赴。Civil War推出之後,重燃美國人對內戰裡名戰場的癡迷。最近他製作的國家公園系列記錄片,也造成遊客激增的現象。Pedro和Heike夫婦不也是這一類人嗎?這種安於貧窮,對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執著一生的精神,真是inspiration。我們到Mindo來看雨林,但這旅遊之外的收獲,比起雨林可是值得的多。

我這深受鼓舞的心情沒能支撐多久。回到Quito轉乘大巴往Otavalo的路上睡著了,放在腳下的背包被打開,相機和裡面的SD卡遭竊。相機也就算了,照了上百張的蜂鳥照片都沒了。一路沮喪了好幾天。有一天頓時覺得,我是進了桃花源,大開眼界,但是不允許帶證物出來。因此釋然。到底我們還保有幾張手機和傻瓜相機照,得以窺見Lindo的模樣。

Mindo-Lindo 網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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