麗江，失真的小城

到麗江必須住在老城裡，整個古城是不能行車的。住進客棧，看了地圖，才知道住在城的邊緣（靠近方國瑜故居），難怪客棧主人接我的車可以開進來。客棧外表看上去是舊房子，但是房間很現代，浴室是整片玻璃牆隔開。行李還沒放下，主人就很忍不住的要聊天，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官員都貪腐。這倒是很少見，一個小客棧主人怎麼會知道這種事？轉念一想，麗江（又稱大研）和旁邊的兩個小鎮束河和白沙並列為世界文化遺產，鎮上居民改建房屋必須遵守規章，了解某些教科文組織的事是必然的。主人說，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條件之一，是城裡必須有一定比率的住民，但是麗江過度發展，店鋪旅館老早就超過了比率。七八年前他開張時，麗江有兩百多家客棧， 現在（2011）已經多達一千兩百家。聯合國官員來檢視，居然先來電說明抵達日期。當地政府就規定那個禮拜店鋪不許開張。門板一上，看上去都是居民，當然查不出來任何事。我姑且聽之。

我住的客棧

等到第二天找到故城的“入口”，我才真的明白情況。整個入口區很大，沒有門，也沒看到門票設施，但是擠滿了遊覽車和遊客，道路兩畔商家林立，一點也沒有古城氣象。往裡走到小溪邊，都被餐館的桌位佔滿了，裝飾的鮮花到處都是，在人潮和貨品之間，充滿了爆發氣息。我只想到一個字：俗！遊人不停地流動,喧嘩...我覺得會被人潮淹死，趕快逃的越遠越好。

往山坡上走，很快就拋下人群，直到最高的禪院，俯瞰古城，倒還可以。五六個婦人背著竹簍邊走邊談，上山時走的很慢，但是有一種韻律。後來才知道建屋的沙石只能卸在卡車能到的地方，再靠人力背上，下山。竹簍雖小，沙石卻重。新建的屋都做成古味，看來還算一至。下山之後，在鎮中廣場上，很幸運的看到一起當地婚禮。最前面靠近新人是擠不進了，在一邊看到一小群老婦人，穿著全新，各自帶滿了像是陪嫁的東西，也都是新的。到這個時候，我已經看了很多當地的納西人 -- 明確的說，應該是納西女人，因為她們穿著傳統服飾，所以很明顯。有趣的是，頭戴著毛主席式的帽子，和傳統服飾不太合。但是她們戴著很順當，看多了，也覺得理所當然。因為常用竹簍背東西，背上都有一塊墊子，是用來護背的吧。走過傳統市場，到城的另一邊緣，遊客稀疏。一路看見幾個取水口，有泉水流過，居民洗衣取水，很有古味。我在大理古城也見到旅館裡很多容器。泉水從附近的蒼山引進大理，店家很靠近上游，所以水可飲用。現在看到“取水需知”，想來居民都知道那裡是上，中，下游。（想到以前聽說的水鄉蘇州，上游倒馬桶，下游洗米的情境...)

說來可悲，看到老婦這取水情景，居然是在麗江最有趣的事。而上了門板的麗江又比開張的麗江真實又美。我在中國旅遊，覺得最好是晝伏夜出，躲開人群。清晨的光線適合照相，中午人多又熱，照相光線最差，適合午睡，傍晚遊覽車都離開了再出來行動，神清氣爽。麗江在這種狀況下還稍有看頭，但是呆不下去了，逃去束河看一看吧。

我想到2011年初到義大利有名的 Amalfi 海岸健行，有一個小鎮 Positano 沿山而建，遠看建築物像是從山上流下來一樣。山路窄小，但是擠滿了遊客，兩邊的店鋪都是名品店。這個小鎮聽說二十五年沒發一張建照，只為保持原貌。不知道多少年後麗江居民才會覺醒，要找回失去的故里。教科文組織做了第一步，保持了外表，只有麗江居民才知道裡子是什麼。